好心肝會刊肝病資訊

第43期

出刊日:2008-07-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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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造股王背後 鄭福田用健康當籌碼

撰稿/陳玉梅

國內太陽能產業龍頭─茂迪的創辦人鄭福田先生,今年3月間因肝癌撒手人寰。鄭先生臨終前捐出大半財產予慈善公益團體,並交代親友要多做公益;深受肝病所苦的他,不僅安排茂迪全體員工做肝病篩檢,也贊助本會推動各項肝病防治工作,無私的大愛留給世人深深的感動與懷念。

4月的金山,天氣難得晴朗,鄭太太好不容易找到適合先生安置骨灰的日子。她帶著先生鄭福田的骨灰來到山上這處新墳,遠處白雲青山,天地悠悠,骨灰一入土,鄭太太永遠送別了枕邊丈夫、一代股王。鄭福田看似灑脫的走了,留給太太與家人的卻是無限的感傷跟遺憾。

2008年3月16日,鄭福田敵不過肝癌一再轉移跟復發過世,鄭太太沒哭,將先生遺體送進殯儀館,趕回台大醫院結帳,先生最後這些日子她總是為他處理一堆文件,忙完她突然攤下來「鄭先生這輩子最快樂的事就是帶員工去旅遊,為什麼這些他從沒找我一起去簽名付賬,我卻盡在他生命的關卡中簽名?」說這話時,淚水積在鄭太太眼框裡。2006年10月,鄭太太陪先生到天津換肝,一到中正機場她就掉淚,「我大兒子是腦性麻痺,所以我從沒跟著他走,我20幾年沒搭飛機,沒想到他第一次帶我出遠門就是換肝。」鄭太太說,「鄭先生把燦爛都留給公司、朋友,可是他對我實在很殘忍。」

工作第一 錯失治療時機

鄭福田,茂迪前董事長,一手創建茂迪,發展太陽能產業,是將茂迪推向股王的最重要推手。他將生命大半時間都給了工作,很照顧體恤員工,更將家產捐出大半做公益,對台灣有很深的感情;可是誰能想到,締造股王背後奇蹟的這位男人卻是以健康換來的。鄭太太說:「他才60歲,我一直想,他不該是這種結局的,若他在癌症轉移出去前把握黃金治療時機,他不會這麼糟,至少5年還有希望。」從2001年在榮總初次發現肝癌,到他離世,鄭福田錯過兩次關鍵治療時機。

第1次是2005年5月,這一年1月茂迪衝向股王寶座,大家都在注意茂迪,鄭福田更忙碌了,以前他生活作息還正常,可是現在他飲食作息大亂,更常不在家。前一年,台大內科教授許金川才為鄭福田做過栓塞,控制的不錯,可是到5月,許金川留意到他的癌細胞在變化,要他住院觀察。這時鄭福田常要跑南科廠,實在沒時間;尤其創業20年,常跟他一起分享想法、爬山的就是扶輪社這群朋友,他很關心扶輪社,這年7月他就要接扶輪社社長,他心想等接完再來治療。可是到7月,他肝癌復發嚴重,進醫院作第2次栓塞,可是這次卻控制不住。

早在2004年,鄭福田就曾很掙扎考慮是否換肝,但是聽許多朋友換肝結果都不好只好作罷。這次許金川建議他換肝,鄭太太說,「我那時覺得,如果換肝可以繼續他的生命,未嘗不可。」9月,鄭先生來到天津,來這之前,台大檢查他肝癌5、6公分,掃描骨頭一切都正常,可是在天津半個月,他的肝癌已長到9公分,癌細胞也擴散到骨頭。鄭太太說,「當大陸主治醫師跟我講時,他以為我會嚎啕大哭,可是我沒有,我只說『先別跟鄭先生說,只要他換好肝,他會有信心活下去。』」2006年10月26日,鄭福田換肝。


拚事業 輕忽肝臟健康

當年跟鄭福田一起合作太陽能產業,目前是茂迪董事長的左元淮感嘆的說,「他一開始並沒有把這個病看的太嚴重。」他是鄭福田大學同學,兩人同年。2004年年底,鄭福田第一次做栓塞,他也剛結束在美國4個月的唾液腺癌治療,這期間左元淮開刀兩次、做了40次電療。「那時我回來,大家都說我比較嚴重,醫師還開玩笑『你們是病人照顧病人』。」左元淮坐在鄭福田徐州路家中,看著鄭福田的遺照,有點唏噓。

他想到他們兩個為了太陽能產業,從1998年就一起攜手跑遍全世界考察,每次鄭福田為了幫公司省錢,都住三星級旅館,還堅持要跟左元淮同房。「有次他晚到沒訂房,他還說沒關係,要跟我同房,我老婆在耶!」左元淮開玩笑說著,這似乎還不是很久的事,可是此刻鄭福田卻不在了。

「我覺得他有點延誤治療,因為他一直希望上班,他放不下。」左元淮說,鄭福田做事極為認真,就是不想放棄跟員工一起打拼,就像當年茂迪建南科廠時,曾被廠商倒過,他自己親自開車到南科,還自己下去跟工人一起和水泥。

治療期間 照常上班

鄭福田做栓塞、插管很辛苦,可是他盡量照常上班,只有極少數員工知道他的病情。連他進醫院治療,員工都送一大疊公文給他簽。「他一直缺乏時間休養。」左元淮感嘆鄭福田沒自己幸運,因為他做電療、開刀副作用也很多,可是因為是在美國治療,遠離公司,可以有比較充分的時間休息。

去年10月,鄭福田最後一次去南科,開會一坐就是4、5個小時,左元淮坐在鄭福田身旁感覺他非常不舒服,還問他「你確定沒事嗎?我們可以休息。」鄭福田說不用。左元淮說,「他覺得在員工面前要表現堅強。」鄭福田在人前撐著病體,回到家他整個人就累攤了。鄭太太說,「我很氣他為什麼要這樣?」

其實鄭福田瞞著病情,一方面是不希望員工擔心,另方面也未嘗不是一個CEO的責任跟孤單。那時CEO一個緋聞就足以影響股價,他怎麼可能在茂迪最有希望的時候,公佈自己生病?他只能自己獨自承擔這個痛苦。

茂迪最風光的時刻,也是鄭福田跟病魔打仗的最辛苦的時候。2006年11月,鄭福田從天津回來,可是一躺下就爬不起來,他原以為是手術關係,結果做MRI發現,是癌細胞轉移到骨盆。他做化療控制住,又到亞東醫院做螺旋刀,將胎兒蛋白指數控制在50幾。可是2007年4月,胎兒蛋白指數又開始往上爬,醫師又開始追蹤癌細胞從哪個地方跑出去,檢查發現肺有陰影,可是開刀發現是肺結核,醫師將他感染肺結核的肺組織清乾淨,這次鄭福田元氣大傷,後來肺就非常不好。

運動健將 不代表肝臟健康

鄭福田家族多人肝癌過世,哥哥也是,鄭福田覺得應該用運動來克服癌細胞。他很愛運動,以前出差外國,不管時差如何,一定維持每天跑步5000公尺的習慣,而且他很愛騎腳踏車;病中他看自己身體狀況若還可以,就瞞著老婆偷溜去打網球、騎車。鄭太太說,「他根本搞錯方向,醫師就說,運動只跟心肺有關,對肝臟一點關係都沒有。」

茂迪上櫃後,因為應酬,鄭福田飲食大亂,他喜歡吃魚翅、烏魚子及花生、紅酒等高熱量高膽固醇的東西。醫師跟他說,他喜歡吃的東西都要控制,因為會影響他的痛風跟肝病,還說「窮人的粗茶淡飯最有營養」。剛開始鄭太太都自己幫他調理飲食,熬湯就加些純正雞精幫他補充營養,擔心他沒胃口,還一直換口味,可是鄭福田老覺得自己營養不夠,他喜歡吃的東西,他還是不忌口。

病況複雜 家屬身心受煎熬

這導致他第2次的延誤治療。2007年,鄭福田痛風發作,到醫院驗尿酸指數18把醫師嚇壞了,別人痛風住院住3天,他住了10天,這時他的胎兒蛋白指數又500、700逐漸往上飆;醫師等著幫他做化療,可是他痛風嚴重沒法做。後來他類風濕性關節炎腳腫,開始無法走路,鄭太太說,「他後來關節炎全是舊傷復發,要坐輪椅才有辦法去看免疫風濕科,醫師要他吃藥3天好了就停,結果他吃了10天,這樣拖了2、3個月,再次延誤治療。可是他老兄有一天又跑去花蓮,晚上回來就攤在那。」

「我很怕講這些出來顧人怨,漏他的氣,可是他就是這麼固執。」作為一個癌症病人家屬,鄭太太承受外人難以想像的壓力。鄭福田的親友有時拿鄭福田愛吃的東西來,是他不能吃的,鄭太太得拉下臉來擋;拿偏方來,她更得阻止,「我就是不懂,所以什麼事都會問醫師;可是他喜歡吃的東西我都不給他吃,到最後,我跟鄭先生就常吵架。」

躺在醫院病床上,鄭福田常在紙上寫著苦字,深深體會當病人的無奈與辛酸。他曾跟醫師說,我的員工若有困難,我3分鐘就要幫他們解決,為什麼我這麼痛苦請你們解決,你們都沒辦法。醫師告訴他,人的器官跟生命是非常奧妙的,跟機器不一樣。鄭福田也感嘆自己有錢可以做各種昂貴治療,可是那些貧窮的病人怎麼辦?他決定捐儀器給臺大醫院病人。

生命盡頭 不忘囑託做公益

即使貴為股王,鄭先生對自己生命的輕忽跟判斷失誤,也跟一般人常犯的錯誤一樣。2007年年底,癌細胞已擴散到鄭先生的肺及腦,他似乎也清楚自己的狀況,跟鄭太太交代後事。他特別要鄭太太將自己部分骨灰放在南科茂迪廠附近,這個光電廠為茂迪創下9成以上營收,他希望祝福南科廠員工繼續往前走。他也更積極囑託做公益。

對生命最沉默的肝,他或許得到教訓,肝病不會因我們在承平時就沒事;它也不管你日子苦難,吃的好壞,即使你吃了山珍海味,它也隨時會找上你。這讓肝病防治在任何時刻都這麼迫切,鄭福田捐錢給肝基會做防治,幫茂迪全部員工做肝病篩檢。影響所及,也有跟鄭福田共事20多年的同事暗暗捐款給肝基會。

生命最後一點時光,鄭福田跟左元淮說,「原本想治療好再跟你一起好好打拼的,現在很抱歉不行了。」他也第一次跟兒子說,「很對不起,爸爸沒陪你們成長。」跟太太說,「我很對不起妳,請妳多包涵。」鄭福田彌留時,鄭太太很不捨,但是她輕輕在他身旁說「別眷戀地上的事,一步步慢慢去走天國的路,你交代的事我會盡量完成,做不到的請你原諒。」鄭福田最後平靜的走了。鄭福田對自己身體、家人的輕忽,讓他跟家人留下這麼多的遺憾。鄭太太現在忙著執行鄭福田的遺願,這是她能為鄭福田做的最後彌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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